过多与永匮:第三部分烟和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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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烟和镜 第九章 救济的艺术 1991年,万圣节后的第二天,纽约小报用100号特大字码的标题登出一则新闻:“玛丽•特朗普被抢劫”。虽然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我在赶地铁的途中,路过报亭看到这样的标题时,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不过,我的祖母遭遇的不只是被抢劫。事发时,她在杂货店停车场,正要把购物袋放进自己的劳斯莱斯轿车,一个孩子突然抢了她的钱包,使她的头狠狠地撞到了车上,这导致她脑出血,并丧失了一部分听觉和视觉能力。她摔倒在人行道上,盆骨和肋骨多处骨折,她患有骨质疏松症,这无疑使伤势更加严重。当她被送到布斯纪念医院时,她的情况非常危险,我们甚至不确定她能否挺过来。 直到医生把她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私人病房,她的伤势才逐渐好转。又过了几个星期,她的疼痛才减轻到可以忍受的程度。当她的食欲开始恢复时,我就给她带任何她想吃的东西。唐纳德去医院的那天,她正喝着我在街上给她买的奶油糖果奶昔。 他向我们俩打招呼并亲吻了我祖母。“妈妈,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她好多了,”我说。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一只脚翘在床边。 “玛丽这些天每天都来看我,”祖母看着我,笑着说。 他转向我说,“你能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真好。” 我看着祖母,她翻了个白眼,我忍着没笑。 “你呢?你怎么样?宝贝。”祖母问他。 “别问这个了。”他似乎有些愠色。 祖母问他关于孩子的事,问他和伊万娜有没有什么新鲜事。他没什么可说的;过了十分钟,他就离开了,显然是有些厌烦了。祖母往门那边瞥了一眼,确定他已经走了后说,“某人有些暴躁”。 这时我笑了出来。我说,“说句实话,他的日子不太好过。”过去12个月里,他最喜欢的赌场,大西洋城的泰姬•玛哈尔赌场,在开业仅一年多后就宣布破产;他的婚姻也是一场灾难,部分原因是他与玛拉•梅普尔斯(MarlaMaples)的公开恋情;银行不得不给他津贴;他第二本书的平装版《巅峰生存》(Surviving at the Top)以《生存的艺术》(The Art of Survival)为名出版。尽管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但他似乎未因失败而感到羞耻。 “可怜的唐纳德,”祖母打趣道。她似乎开始眩晕了,我觉得医院的工作人员可能需要减少她的止痛药剂量。“他总是这样。我不应该这么说,但当他去纽约军事学院学习时,我松了一大口气。他不听任何人的话,尤其是我的话,他还折磨罗伯特。噢,对了玛丽,他还是个懒汉。在学校,他因为内务整洁而得过奖章,可回到家,他还是个邋遢鬼!” “你怎么做的?” “我能做什么呢?他从来不听我的话。你的祖父也不在乎这些。”她摇着头说,“唐纳德经常能躲过惩罚。” 这让我很惊讶。我一直以为祖父在处理各方面问题上都是大师。我说,“这听起来不像他”。 当时,我的祖父正在曼哈顿的一家医院做髋关节置换手术。我记得他只住过一次院,那是在1989年,他脖子上靠近右耳的地方长了一个肿瘤,因此做了切除手术。我不知道这次他做髋关节手术的时间是不是巧合,或者这是不是在祖母入院后安排的,因为这样祖母就不用在她康复的时候和祖父相处了。他的精神状态恶化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在住院期间,情况进一步恶化了。有几次,护士在深夜发现他只穿着短裤,试图离开房间。他告诉护士,他是要去找特朗普夫人。祖母似乎很高兴自己没有被他找到。


1980年,唐纳德的君悦大酒店(Grand Hyatt)经营得很成功,这为他在1983年高调开业特朗普大厦(Trump Tower)铺平了道路。他给建造该工程的无证工人的待遇很差,并且据称其间有黑社会参与,这使该工程陷入了争议之中。他还为了给自己的项目腾出空间,铲平了邦维特•特勒大楼外立面上的漂亮艺术浮雕,这更是把该项目推向了风口浪尖。唐纳德之前承诺,他会将这些具有历史意义的艺术品捐给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后来他意识到,将这些浮雕整体拆下来会花很多钱,而且会延缓大楼的建造速度,于是他下令将它们销毁。面对批评他失信和没有艺术审美的声音,他耸了耸肩,称这些雕塑“没有艺术价值”,就好像他比专家更懂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这种“我比别人更懂”的态度只会越来越难以改变:随着他知识量的减少(尤其在治理领域),他自称什么都懂的说法与他的不安全感成正比,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情况。 唐纳德最初的两个项目能顺利开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弗雷德作为开发商和交易人的专业技能。如果没有他的关系、影响力、认可、金钱、知识,以及(或许是最重要的)对唐纳德的支持,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 在此之前,尽管唐纳德从未承认过,并经常公开称是自己的财富和才智成就了自己,但实际上,他的成功完全依靠弗雷德的金钱和影响力。无疑,媒体都欣然接受他的说法,而当唐纳德开始有意成为新泽西州的赌场老板时,银行也相信他有能力(1977年,政府为了挽救这个衰落的海滨度假小镇,将大西洋城的博彩业合法化了)。如果我祖父的意见对他有任何影响的话,唐纳德就不会在大西洋城投资了。在弗雷德看来,在曼哈顿冒险是值得的,但在大西洋城,他除了钱和建议之外,什么都无法提供;在那里,没有政治影响力,也没有相关行业知识可以利用。到那时,弗雷德对他儿子的影响力正在减弱。1982年,唐纳德申请了他的博彩业营业执照。 玛丽安娜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就在新泽西州担任助理地区检察官,当她的弟弟唐纳德在寻找投资机会时,她问唐纳德,是否可以请罗伊•科恩(Roy Cohn)帮个忙。科恩对里根政府有足够的影响力,他能接触到齐多夫定(AZT,一种尚在临床试验阶段的治疗艾滋病的药物),他对司法任命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很巧的是,新泽西州地区法院有一个法官职位空了出来。玛丽安娜认为自己是非常合适的人选,而唐纳德认为,在一个他计划做很多生意的州,让自己的近亲担任法官可能会有用。于是科恩给司法部长埃德•米斯(Ed Meese)打了电话,玛丽安娜9月便获得提名,10月正式获得该职位。


另一个显示弗雷德对唐纳德影响力减弱的迹象是,1985年,唐纳德看都没看,就花了3亿多美元买下一座赌场,也就是后来的“特朗普城堡赌场”。而就在一年前,他才刚刚买下哈拉斯酒店,也就是后来的特朗普广场。对唐纳德来说,好东西多了就是好事;他相信大西洋城有无限的潜力,所以两个赌场总比一个好。那时,唐纳德的公司已经背负了数十亿美元的债务(到1990年,他的个人债务会飙升到9.75亿美元)。即便如此,同年,他还以800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了海湖庄园。1988年,他花了2900万美元买了一艘游艇,1989年他又花了3.65亿美元买下美国东方航空公司的航线。1990年,为了完成他的第三个赌场“泰姬•玛哈尔赌场”的建设,他不得不发行了近7亿美元的垃圾债券,利率为14%。似乎仅仅是唐纳德收购的数量、价格和大胆的交易,就使得包括银行在内的所有人和机构,都没有注意到他快速积累的债务和可疑的商业头脑。 那时,唐纳德最喜欢的配色是红色、黑色和金色,所以大西洋城那种透漏着廉价气息的浮夸对他的吸引力,几乎和轻松赚钱的诱惑一样大。毕竟,房产总能赚钱,谁有钱收购,谁就会在那儿干得不错。大西洋城完全不在弗雷德的管控范围内,这一点也吸引了唐纳德。撇开弗雷德和其他人的巨额投资金不谈,赌场是一种持续经营的项目,这与君悦酒店和特朗普大厦项目不同,后两个项目最终会由其他实体经营管理。这样的话,这将是唐纳德第一次独立于父亲而获得成功的机会。 拥有自己的赌场为唐纳德提供了一张超大的布料;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设计整个世界。如果拥有一个赌场是好事,那么两个会更好,三个更是好上加好。当然,他自己的赌场也会互相竞争,最终会蚕食对方的利润。尽管这很荒谬,但他的“更多”思想却是有一定的逻辑的,毕竟,这在他父亲那里是有效的。但唐纳德不明白,也不愿了解,经营赌场与在布鲁克林拥有和出租房产相比,从商业模式到市场,再到客户群体以及相关计算方法,都迥然相异。因为他看不出这两者的明显区别,所以他很容易就认为在大西洋城拥有的资产越多越好,就像我祖父在纽约做的那样。他认为,如果一个赌场是摇钱树,那么三个赌场就是一座金山了。他会像弗雷德运作他的公寓大楼那样运作赌场。 唯一无法解释的是,唐纳德开设第三家赌场无疑会减少自己前两家赌场的利润,但是为他前两家赌场出资的银行和投资者,并没有强烈地反对他开设第三家赌场。在整种情况下,唐纳德还能够拉到投资,就更难理解了。即便是最鲁莽的投资人,他们哪怕只是随便看一眼这些金额,尤其是这种偿债方式,也会被吓跑。但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没有人拒绝唐纳德,这使得一个又一个错误的项目得以上马,其附带“好处”是,让这个本来无法成功的人更加自负。 当年8月,唐纳德出版了他的《巅峰生存》。几周之内,人们就清楚地看到,这本书的主题和时间都是在拙劣地模仿前一本书。 1990年6月,唐纳德的特朗普城堡赌场面临4300万美元的资金缺口。六个月后,祖父让他的司机带着300多万美元现金去城堡赌场里买筹码。其实,他买筹码并不是为了赌博;他的司机把装满现金的公文包放到赌场后,就离开了。即便这样也不够。第二天,祖父又给城堡赌场汇过去15万美元,大概是为了买更多的筹码罢。尽管这些操作暂时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最终我的祖父还是被处以3万美元的罚款,因为他违反了博彩委员会的一项规定,该规定禁止未经授权的资金向赌场注资。如果他想继续借钱给唐纳德,以维持他的赌场的运营(他确实这么做了),他必须在新泽西州取得博彩业经营许可证。但是已经太迟了。唐纳德也许控制了大西洋城博彩业30%的市场份额,但他的第三个赌场,泰姬•玛哈尔赌场,让他的另外两个赌场无法赚钱(泰姬赌场开业那年,特朗普广场赌场和特朗普城堡赌场一共损失了5800万美元),这三个赌场每年产生9400万美元的债务,而单是泰姬•玛哈尔赌场,每天就需要有100万美元进账才能保证不赔钱。 银行的钱在大量流失。泰姬赌场开业时,唐纳德和他的借款人正在开会,试图找到控制和管理开支的办法。赌场债务违约和破产的风险正在加大,他们必须找到一个能保护唐纳德形象的方案,因为这反过来也能保护银行投出去的钱。银行家们担心,如果唐纳德没有了成功和自信的外表,那么他手中的那些本就面临风险的资产将进一步贬值。他的姓氏本身就很有吸引力:没有这个名字,就不会有新的赌徒和租客,就不会有人愿意购买债券,也就不会有新的收入。 除了给唐纳德支付经营费用,银行还在1990年5月与他达成协议,每月给他45万美元的补贴,也就是一年将近550万,以弥补他的损失。但这笔钱只够抵消他的个人开销:他在特朗普大厦的三层公寓、私人飞机、海湖庄园的按揭。为了推销自己的形象,唐纳德需要继续维持这种生活方式,以支撑其形象。 银行的人为了监管他,规定唐纳德必须每周五与他们会面,汇报他的支出情况以及他出售游艇等资产的进展。1990年5月,形势非常严峻,这是不能否认的。唐纳德向罗伯特抱怨银行在折磨他,事实是,他父亲的确没有像银行那样对他严加看管:他以前从来没有被约束过,更不用说这么严格的束缚了,这让他很恼火。他有偿还银行贷款的法律义务,如果他不偿还,就会承担相应后果。至少应该有后果。 尽管有诸多限制,唐纳德的开支依然远超其支付能力,他花了25万美元给玛拉买了订婚戒指,按照离婚协议支付给伊万娜1000万美元。我觉得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无法随心所欲地花钱。银行批评他违背了协议,但从未对他采取任何措施,这只会让他更加相信,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他一直都是如此。 在某种程度上,你不能怪唐纳德。在大西洋城做生意,他不再需要父亲点头了。他不再需要自吹自擂了;银行向他砸下的数亿美元,以及媒体给予他的大量关注和无端赞扬,都助长了他的自大。这两种情况加在一起,使他看不清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我祖父塑造的唐纳德的神话传说,现在整个世界都相信了。 无论是谁在传播这些神话,它们终究是神话。从本质上说,唐纳德是弗雷德培养出来的。现在,他是银行和媒体打造出来的。他像依赖弗雷德一样依赖着银行和媒体。他有一种浮于表面的魅力,甚至是超凡的魅力,这吸引了相当一部分人。当他的魅力碰壁时,他采取了另一种“商业策略”:发脾气,如果有人让他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以破产作为威胁,或者会说他要毁掉别人。不管怎样,他赢了。 有人说,唐纳德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成功案例。这种评价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他并没有达到,也无法达到人们所称赞的那种高度。尽管如此,他的自负(现在被释放了出来),必须被不断地满足,不仅他的家人要满足他,而且所有遇到他的人都要这样。 纽约的精英们只会把唐纳德当做小丑,永远不会接受他,但他们会邀请他参加聚会,允许他频繁出入他们的俱乐部(比如乐雅会酒店,Le Club),以此来证明他自命不凡和浮夸的形象。纽约人越想要壮观的场面,媒体就越愿意提供这样的场面,甚至不惜牺牲更重要、更有实质性内容的报道。为什么要把他那复杂的银行交易报导出来呢?这会让精英们感到厌烦。这些干扰和诡计让唐纳德获益很多,同时也给了他想要的东西:媒体一直在吹捧他那荒淫的婚姻和所谓的性能力。如果媒体可以否认现实,那么他也可以。


我从寄宿学校毕业后被塔夫茨大学录取,这像奇迹一般。尽管我在大一第二学期一度辍学,但我还是在1989年从那里毕业了。一年后,就在我祖父秘密购买价值315万美元的赌场筹码之前,我进入了哥伦比亚大学,攻读该校英语与比较文学专业的研究生。 开学两个月后,我的公寓被盗了。我所有的电器都被偷走了,包括我的打字机(它是在校生的必需品)。我打电话给欧文,问他能否预支给我零用钱,他拒绝了。祖父告诉我,他认为我应该找份工作。 之后,我去祖母家时,向她说了这件事,她说她可以给我一张支票。我说,“没事的,祖母。我只需要等几个星期。” “玛丽,”她说,“永远不要拒绝钱这个礼物。”她给我写了支票,这样我就可以马上买一台打字机了。 很快我就接到了欧文的电话,他很生气。“你问你祖母要钱了吗?” “不是这样的,”我说,“我告诉她我被偷了,她就帮了我。” 每个月月底,祖父都会核对他和祖母的所有个人和公司账户的支票,他发现了祖母给我的那张支票,非常生气。 “你需要小心点,”欧文警告我说,“你祖父常说要和你断绝关系。” 几周后,我又接到了欧文的电话。他说祖父又生我的气了,这次是因为他不喜欢我写在支票上的签名。 “欧文,你肯定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他很讨厌字迹不清的签字。” “签字就是那样啊!”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柔和了一些,说:“改了它吧。玛丽,你一定要进入这个游戏。你的祖父认为你太自私了,等你到30岁的时候,你可能还什么都没有。”但我一直不明白他所说的“游戏”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个家庭,而不是什么官僚机构。 “我没觉得我做错了。我马上就能拿到一所常春藤盟校的硕士学位了。” “他不在乎这个。” “唐纳德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 “他是我的受托人。他说什么了吗?” “唐纳德?”欧文轻蔑地笑了起来,“他什么都没说。” 那时我的祖父还没有被诊断出患有阿尔茨海默氏症,但他已经和痴呆症斗争了一段时间,所以我没有把这些威胁看得太认真。不过,我还是去改了我的签名。 我家里的每个人都时而享有特权,时而被忽视,这是一种奇怪的经历。尽管我在物质上拥有了所需的任何东西,以及像私立学校和夏令营之类的奢侈品,但我心中有一种刻意的想法,即不能确定我能否一直拥有这些东西。出于同样的原因,有时一想到这一点,我会感到沮丧,甚至有被毁灭的感觉: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重要,或者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即只有唐纳德是重要的,而我们不重要。


特朗普管理公司——也就是他经常提到的“便宜操作”——做得相当不错。从1988年到1993年,弗雷德自己给自己支付了超过1.09亿美元(为了避税),在银行还有更多的存款。然而,表面上归唐纳德经营的特朗普集团面临的麻烦越来越大。 银行削减了唐纳德的每月补贴(他的四口之家所拥有的钱,足够让他们在10年内都过上舒服日子,但银行还是给了他补贴),并拒绝给他更多贷款,唐纳德深信,他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经济、银行对他的恶劣待遇和坏运气造成的。 对他来说,什么都不公平。这与弗雷德产生了共鸣,弗雷德的怨气很重,除了自己的成功之外,他从不为任何事情负责。唐纳德在推卸责任、让别人背锅方面的天赋,是从他父亲那里继承的。即便弗雷德花了上千万美元,也没能阻止唐纳德的失败,但他肯定能找到一个替罪羊,就像他在做出错误判断后经常做的那样(唐纳德经常将错误归咎于弗雷德)。唐纳德知道,为自己的失败承担责任,即承认失败,不是弗雷德所赞赏的:他知道弗雷迪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在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弗雷德很可能还不知道唐纳德有多么无能。弗雷德把自己商业帝国的未来押在了这个儿子身上,自己又为儿子牺牲了很多,因此,要让弗雷德承认他儿子有任何弱点几乎是不可能的。相比之下,弗雷德更容易相信,唐纳德的才华被淹没在了布鲁克林的死水里;他只是需要一个更大的池塘,才能掀起波澜。 随着卡莫德尔酒店慢慢被翻新为君悦酒店, 弗雷德被唐纳德蒙蔽了双眼,唐纳德为了突出他的成功,极力操纵和贬低该项目的每一个环节,这似乎让弗雷德忘记了自己的人脉、知识和技术有多么重要;如果没有这些资源,君悦酒店和特朗普大厦都不会有开业的那一天。唐纳德的这两个项目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就连弗雷德也被弄糊涂了。其实,如果换作别人来开发这两个项目,人们会觉得这在曼哈顿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弗雷德一直都知道唐纳德在玩什么把戏,因为那都是他教的。在弗雷德看来,和“裁判”处关系、撒谎、欺骗,这些都是合法的商业策略。对于这对父子来说,效率最高的游戏就是欺骗游戏。在弗雷德不断推出新项目、巩固自己“战后地产大亨”地位的同时,他还将纳税人的钱装进自己的腰包,据称他还有大量税务欺诈行为,这样,他的四个孩子也从中受益几十年。当众多小报把注意力集中在唐纳德不检点的生活细节上时,他却凭借自己的不良贷款、糟糕投资和错误判断,为自己树立了成功者的名声。然而,他们父子之间的区别在于,尽管弗雷德不诚实、不诚信,但客观上他经营的公司能产生稳定的收益,而唐纳德没什么能力,他只能靠父亲的金钱来支撑一种假象。 唐纳德到大西洋城后,有一点人们不再否认,即他不只不适合在纽约外行政区经营几十套中档出租房产,而且根本不适合经营任何生意,人们也不再否认,他喜欢自我推销、自夸自大,并且品味很浮夸。 当弗雷德向别人吹嘘唐纳德的才华,声称他儿子的成功远远超过他的时候,他肯定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他太聪明,也太擅长算计了,所以不会想别的:那些数字就是对不上号。但弗雷德不顾理智与否,继续支持唐纳德的事实表明,还有别的事情要发生。 弗雷德否认了大西洋城的现实,通过这一点,他证明了自己有一个特点,即对任何不符合自己叙述的事实熟视无睹,所以他像他儿子一样大力谴责银行、经济和博彩业。弗雷德幻想唐纳德会成功,在他身上投入了很多,以至于他和唐纳德在经济上密不可分。人在面对现实的时候需要认识到自己的责任,而这是他永远不会做的。尽管任何一个理性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止步,但弗雷德却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他决定加倍下注。 弗雷德仍然被大量的公开宣传所吸引,而且多亏了这对父子对银行的诽谤诋毁,这种非同寻常的撤资并没有对唐纳德的生活方式造成任何影响。后来,虽然他当时未被诊断出阿尔茨海默氏症,但这已经开始对他的执行力造成慢性损害了。他已经很容易相信,他最差的儿子是最好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容易对炒作唐纳德的文章信以为真。 和往常一样,唐纳德得到的教训验证了他先前的假设: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给自己造成多大的损失,他都会没事的。他将失败称作是巨大的胜利,无耻的自大会可以实现这一点。这就保证了唐纳德即使有能力,他也永远不会改变,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改变。这还导致了一系列越来越严重的后果,最终将给我们所有人带来伤害。


随着破产风险的增加,唐纳德第一次看到,他那通过谈话或威胁解决问题的能力是有限度的。他一向善于找到逃生口,他似乎想出了一个背叛父亲、从兄弟姐妹那里偷走一大笔钱的计划。他偷偷接近为我祖父工作时间最长的两个员工,弗雷德的律师欧文•杜尔本(Irwin Durben),以及他的会计杰克•米特尼克(Jack Mitnick),并指使他们起草一份祖父的遗嘱附录,根据它,唐纳德将在弗雷德死后完全控制他的财产,包括他的商业帝国以及他所持有的股份。玛丽安娜、伊丽莎白(唐纳德的妹妹)和罗伯特能继承多少财产,完全取决于唐纳德在财政上的仁慈程度,需要他的批准。 祖母后来对玛丽安娜说,当欧文和杰克来到家中,让弗雷德在遗嘱附录上签字时,他们出示了一份文件,表明弗雷德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我祖父当时神志还比较清醒,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尽管他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他生气地拒绝签字。在欧文和杰克离开后,弗雷德向妻子表达了他的担忧。祖母立即给她的长女打了电话,尽力向她解释发生了什么。她说,简而言之,“这份遗嘱就是没能通过(弗雷德的)嗅觉测试。” 作为一名检察官,玛丽安娜对信托和不动产方面的知识有限。她请她的丈夫约翰•巴里(新泽西州一位著名且受人尊敬的律师)推荐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人,巴里让他的一位同事去调查情况。没过多久唐纳德的阴谋就败露了。结果,祖父的整个遗嘱被重写了,新遗嘱取代了他1984年立下的遗嘱,玛丽安娜、唐纳德和罗伯特都被指定为遗嘱执行人。此外,新遗嘱还规定了一项新的标准:弗雷德给唐纳德的任何遗产,其他三个孩子也必须等量拥有。 若干年后,玛丽安娜说,“(按照本来的遗嘱)我们会身无分文。伊丽莎白会在街角乞讨。如果我们想喝杯咖啡的话,还得去求唐纳德”。他们能阻止唐纳德的计划,完全是靠运气。然而,每逢节日,他们兄弟姐妹们仍会聚在一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唐纳德试图从弗雷德手中夺取财产控制权,弗雷德一直想让儿子相信,他是唯一重要的人,夺权正是这种灌输的逻辑结果。唐纳德在各方面都得到了更多的东西;他“被投资”了;这让玛丽安娜、伊丽莎白和罗伯特(甚至是他的母亲)得到更少遗产。在唐纳德看来,他们整个家庭的成功和声誉都得指望他。这样看来,他认为自己不仅应该得到更多,而且应该得到一切的想法就说得通了。



一天,唐纳德从他的私人飞机上打电话给我,我当时正站在我单间公寓的窗户前,看着上下班高峰时刻59街大桥上的交通拥堵。 “塔夫茨大学的院长寄给我一封你以前写的信。” “真的吗?为什么?” 我过了一分钟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之前教我的一位教授一直想获得终身教职,在我毕业前,我写了一封信给他,对他表示支持。那是四年前的事了,我都快忘了。 “这封信让我知道,在你心中,塔夫茨大学是非常棒的学校。那个人找我是为了筹款的事情。” “抱歉。那封信冒犯他了。” “并没有,那是一封很好的信。” 我还是摸不清这通电话的主题是什么。唐纳德接着说:“你想为我的下一本书主笔吗?出版商想让我开始写了,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会很有趣的。” “这听起来真不可思议。”我说。这也确实很难想象。我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想起来他在飞机上。我问他,“你要飞去哪里?” “刚从拉斯维加斯回来。明天给罗娜打电话。”罗娜•格拉夫(Rhona Graff)是他在特朗普集团的行政助理。 “我会的。谢谢你,唐纳德。” 直到后来,当我重读那封信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为什么唐纳德认为让我写书是个好主意,不是因为那封信写得好,而是因为它证明了我的确很擅长把别人写得很好。 几天后,我在特朗普集团的后勤办公室有了一张自己的办公桌。工位是开放式的,室内靠荧光灯照明,墙边是一排高大的钢制文件柜,它与Z大道上的特朗普管理公司内实用风格的办公室有很多相同之处,而与金碧辉煌、摆满唐纳德杂志的大楼门厅区别很大。 我在工作的第一个星期就熟悉了那里的同事和归档系统。(让我吃惊的是,有一个文件夹上有我的名字,里面有一张纸,那是我在中学时写给唐纳德的一封信。我问他是否能给我弄两张滚石乐队音乐会的门票。他没给我弄到手。) 我大部分时间是独自办公,但每当我有问题时,唐纳德的副总裁之一厄尼•伊斯特(Ernie East)就会过来帮我,他是个非常好的人。他给我推荐了一些可能有用的文件,有时还会放到我桌上一些他认为可能有用的文件。问题是,除了这本书宽泛的主题之外,我真的不知道它要讲什么,我只能从书名《东山再起的艺术》(The Art of The Comeback)中试着推断出一个主题。 唐纳德之前出版的两本书我都没读过,但我对它们略知一二。根据我的理解,《交易的艺术》在于把唐纳德塑造成一个严肃的房地产开发商。这本书的捉刀人托尼•施瓦茨(Tony Schwartz),把书中的主题写得很有连贯性,就好像唐纳德真的在信奉并践行一种商业哲学一样,不过施瓦茨早就后悔替他写书这件事了。 在他的第二本书《巅峰生存》因为出版的时机不佳而遇冷后,我认为唐纳德希望他的新书回归第一本书那种相对严肃的风格。我开始试着解释,在最不利的情况下,他是如何从深渊中爬上来,并且取得更辉煌的胜利和成功。不过,并没有太多的证据支持这种叙述,因为他的“特朗普广场”即将第四次申请破产,但我必须尝试着这样写。 每天早上我到办公室之前,我都会去见唐纳德,希望他能有时间坐下来接受我的访谈。我想这是了解他之前行为的最好方法。他自己的观点就是书中的一切内容,而我需要用他自己的话来讲述书中的故事。我去找他时,他一般都在打电话,我一坐下,他就会把免提打开。就我听到的部分而言,那些电话几乎没有一个是关于生意的。电话那头的人并不知道唐纳德开了免提,他在询问一些八卦消息,要么就是问唐纳德对某个女性或某个新开张的俱乐部的看法。有时也有人打电话请他帮忙。通常,电话的内容都是关于高尔夫球的。每当有人说任何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奉承、淫秽或愚蠢的话时,唐纳德就会傻笑,指着话筒,好像在说:“真是个白痴。” 当他不打电话时,我发现他总是在翻阅下属为他收集的剪报。其中的每一篇文章都是关于他的,或者至少提到了他。他给我看了那些剪报,他对大部分来访者也是这么做的。根据文章内容的不同,他有时会像我祖父经常做的那样,用蓝色的签字笔在上面做批注,然后寄给记者。写完后,他会拿起剪报,问我对他自认为妙语连珠的批注有什么看法。这对我的写作并没有帮助。 在唐纳德聘请我几周后,我仍然没有拿到工资。当我把工资单拿给他看时,他一开始还假装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说我需要预支一笔钱去买电脑和打印机,我当时用的打字机还是读研时祖母出钱买的那个。他认为工资的事情应该归版商管。“你能去和兰登书屋谈吗?” 当时我还不知道,唐纳德的编辑并不知道他雇用了我。 一天晚上,我在家中,正试图从那些枯燥的文件中挖掘出一些有趣的素材时,唐纳德打来了电话,他说,“你明天来办公室的时候,罗娜会给你一些资料。我一直在为写这本书准备材料。明天给你的那几页材料真的很好。”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最后,我得想出如何组织这些材料的办法。不过我仍然不知道他对“东山再起”一词是怎么看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经营他的生意的,甚至不知道他在目前的交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二天,罗娜交给我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大约十页纸。我把它拿到我的办公桌上开始看。当我看完时,我不知道该怎么想。很明显,这是唐纳德录音的文字记录。这些材料简直就是唐纳德的攻击女性言论的汇编,其中,有一位女性是唐纳德本想与之约会的,但在她拒绝了唐纳德的约会请求后,她在唐纳德口中立马变成了“他见过的最差劲、最丑、最胖的笨蛋”。材料中最大的猛料是,麦当娜嚼口香糖的样子在唐纳德看来很没吸引力;他还评论卡特琳娜•维特(Katarina Witt)的小腿太粗(卡特琳娜是德国花样滑冰运动员,曾获得过两枚奥运金牌和四次世界冠军)。 我不再去他办公室找他聊天询问信息了。


唐纳德不时地会问起我的母亲。自从伊万娜和布莱恩(Blaine)在感恩节前向祖母下达“最后通牒”后,他已经四年没见过我母亲了(伊万娜当时对祖母说,她要么选择让琳达到家中过节,要么选择伊万娜,只能二选一)。他们发现他们的嫂子(准确的说也不是嫂子)太安静太沮丧了,他们无法和她在那里愉快相处。我母亲自1961年起就成为特朗普家族的一员,她和我父亲离婚后,祖父还是会邀请她参与家族度假,她也总是参加,尽管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25年后(即伊万娜下“最后通牒”的1986年),祖母选择让伊万娜和布莱恩到家里过节,她没有考虑到这个决定会对我和我的兄弟产生怎样的影响。 唐纳德说,“我认为我们继续支持你母亲是个错误。如果两年后我们和她断绝关系,让她自己独立生活,情况可能会好一些。” 唐纳德和我祖父永远无法理解,任何人都有权得到金钱或支持。我妈妈作为一个豪门长子的前妻,并且可以说是她一人养大了弗雷德的两个孙子,却没有从我祖父那里得到任何应得的东西,更别提从唐纳德那里得到任何东西了,然而他俩都表现得像是我母亲得到了很多一样。 唐纳德可能还认为他自己是仁慈的。他身上也的确曾闪现过仁慈的火光。他曾给过我100美元,好让我能取回被扣留的汽车。在我父亲去世后,唐纳德是他们家族中除了我祖母之外,唯一一个接纳我的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缺乏帮助和弗雷德的打击,唐纳德的善良已经变得扭曲了,我们几乎都看不到他原有的那种善良了。我为了写书和他进行谈话时,我并不知道唐纳德每月仍然可以从银行收到45万美元的补贴。


一天早上,我坐在唐纳德办公桌的对面,和他一起讨论我们海湖庄园之旅的细节(唐纳德认为,如果我能亲眼看到他的那座位于棕榈滩的豪宅,会对我写这本书有所帮助)。这时,电话铃响了。是菲利普•约翰逊(Philip Johnson)。 在他们通话时,唐纳德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打开免提,说,“菲利普!你得和我侄女谈谈。她正在为我写书。你可以告诉她关于泰姬赌场的事情。” 我向菲利普做了自我介绍,他建议我下周去他在康涅狄格的住宅讨论这本书。 唐纳德打完电话对我说:“那太好了。菲利普是个大好人。我雇了他为泰姬赌场项目做设计。他做的东西太棒了,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好东西。” 我和唐纳德讨论完佛罗里达之旅的安排后,我离开他的办公室前往图书馆。我不知道菲利普•约翰逊是谁,我也从未听说过菲利普负责的那个项目(唐纳德说那个项目的名字叫“porta-co-share”)。 第二天,我乘坐唐纳德的豪车去机场,在路上我告诉唐纳德,我已同菲利普约好了要去他家拜访。我在图书馆了解到,约翰逊是一位非常著名的建筑师,非常有名的“玻璃屋”就是他设计的。我还发现,约翰逊为泰姬赌场设计的被唐纳德称为“porta-co-share”的东西,其实是车辆下客区(porte cochere),也就是一个大型车棚。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唐纳德想让约翰逊参与这个项目,因为他不仅出名,并且唐纳德非常渴望融入菲利普的社交圈子。然而,我不明白为什么约翰逊要费心去设计泰姬赌场的车棚。那是一个非常小的项目,似乎不值得他这样身份的人去做。 车刚开不到十分钟,唐纳德就拿起一份《纽约邮报》看了起来,我知道他无意为我提供关于这本书的信息。我开始怀疑,他没有咨询出版商就雇用了我,是因为他不想被出版社的人管着。他让他侄女写这本书,可以不签合同,还可以开很低的工资,这与聘请一个职业作家相比,是简单很多。但我们要一起坐两个小时的飞机,所以我还是希望他在飞机上能和我说话。 当我们走进机舱时,唐纳德摊开双臂问我:“你觉得怎么样?” “棒极了,唐纳德。”我知道该怎么回答。 飞机到达巡航高度后,我们解开了安全带,一名保镖在他旁边放了一杯健怡可乐,然后递给他一大堆信件。我看着唐纳德打开一个又一个信封,每一封他都只看几秒钟,然后就把它们扔到了地上。当地上的废纸堆到一定厚度的时候,那个送可乐和信件的保镖又会出现,他走过来把那些信件清理到垃圾箱里。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挪到另一个座位上,这样我就不用看唐纳德扔废纸了。


当我们的车停到海湖庄园的入口处时,那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在等候了。唐纳德和他的管家一起进入了庄园,我向大家介绍了一下自己。这个豪宅有58间卧室、33间浴室,每个房间都配有镀金家具,还有一间高42英尺、面积1800平方英尺的超大客厅。如我所料,这座房子奢华但不舒适。 那天晚上,坐在餐桌旁的只有我、唐纳德和玛拉。她和我以前见过几次,但我们从来没有机会互相了解。我发现她很友好,唐纳德和她在一起似乎很放松。她只比我大两岁,和伊万娜相比完全不是一类人。玛拉脚踏实地,说话轻声细语,而伊万娜则很轻浮,傲慢又恶毒。 第二天,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来探索这个大豪宅。由于庄园里没有其他客人,所以整个地方显得空荡荡的,出奇的安静。我和管家聊了聊,想看能否从他那里得知一些趣闻,还结识了一些在那里工作的人,然后我在午餐前游了一会儿泳,午餐时间是下午1点。虽然海湖庄园在某些方面显得很正式,但它还是比我们举办家庭聚会的场所要随意得多,所以我穿着泳衣和短裤吃午饭也觉得很自在,庄园的午餐是在露台上供应的。 当我走近穿着高尔夫球服的唐纳德时,他好像没注意到我走到了他身边,他看到我后说,“天呐!玛丽。你好丰满。” “唐纳德!”玛拉假装害怕地说,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我当时29岁,并不属于那种容易感到尴尬的人,但我还是脸红,我突然感到有些难为情。我把毛巾裹到肩膀上。我突然意识到,除了我的父母和哥哥,我家里还没有别人见过我穿泳衣。可惜这是整个棕榈滩之旅中唯一一件有趣的事情。


回到纽约后,唐纳德终于厌烦了我一直找他聊天,他递给我一份名单,说,“和这些人聊吧。”名单中包括他赌场的总裁和玛丽安娜的丈夫约翰。尽管这些人可能会提供一些帮助,但他似乎不明白,如果我从他那里得不到一手信息,这本书是几乎不可能写出来的。 我会见了所有赌场的总裁。不出所料,他们的很多回答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我意识到,他们不会向我透露他们的老板在失意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不过这些走访并不完全是浪费时间;有的地方我以前从未去过,通过走访,我对唐纳德做生意的地方有了一点直观印象。 我和约翰•巴里的见面比我在大西洋城安排的见面效果还差。 “你能告诉我什么?”我问他。 他只是转了转眼珠。 最后唐纳德告诉我,他的编辑想要见我。他已经把午餐安排好了,我到餐厅时,我以为我们会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那个餐馆很贵,位于城中心,但我们坐在了靠近厨房的一张很窄的桌子旁用餐。 在简短的初步交谈后,编辑告诉我兰登书屋希望唐纳德雇用一个更有经验的写手。 “我已经为这件事努力了一段时间了,”我说,“我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不过问题是,我无法让唐纳德坐下来与我进行访谈。” “你不能指望一个人第一次坐在钢琴前,就能弹奏出莫扎特的曲子来,”那位编辑说,“就好像我前天刚学会字母一样(不可能指望我第二天就能写书)。” 我说,“唐纳德告诉我,他喜欢我到目前为止所做的工作。” 那位编辑看着我,好像我的话佐证了他的观点似的。他说,“你写的东西唐纳德一点也没读。” 第二天,我到我的办公室清理了桌子,并把所有可能对我的继任者有用的东西都留了下来。我没有不高兴。我甚至不介意唐纳德通过别人炒了我。这个计划已经碰壁了。另外,在他的办公室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我还是没搞清楚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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