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南生口述(16):随中央党校干部大队抢占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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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2021-12-22 09:36·骏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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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共产党夺取全国的胜利其实和毛主席的一篇讲话有莫大关系。这篇讲话现可见于《毛泽东选集·第四卷》,讲话的时间是四五年十月十七日,题目是〈关于重庆谈判〉。现在的这篇文章篇幅不长,内容集中到针锋相对和时局。实际上,当时的讲话很长。主席讲了他在重庆和蒋介石的谈判经过,讲了针锋相对,讲到力量的重要性,还讲到具体的策略。毛主席讲到中国的革命要胜利,必须有自己的工业。没有工业,革命不会成功。毛主席指出中国的工业在东北,在会上发出了全力夺取东北的号召。

在我的记忆中,这次讲话还讲到抗战胜利了,蒋介石要下山摘桃子。但翻开毛选,这个内容归在前头另一篇。很可能是两次都讲了,众所周知,现在的毛选是党内几个大秀才增删编辑的结果。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记忆出错,这是另话,按下不说了。

打战就是打战,我们党的历史从来就是没有枪没炮敌人给我们造。说到没有工业就没有中国革命的胜利,这胜利指的已经是夺取全中国的胜利了。这真是一个高瞻远瞩的领袖。

进军东北路线图.jpg

这次报告引发了空前的热潮。几乎所有的党校干部都报名争取上东北。不久东北局成立,彭真等领导人汽车火车日夜兼程往东北赶。中央党校成立了干部大队,杨献珍任队长。大队分小队,我是其中一支小队的队长。小队长虽说是领导,但大家都是地县一级,你说谁领导谁?倒是服务的意义更大一些。一句报告队长,“我的行李不见了。”这我就得帮忙找。只是我当年二十三岁,总觉得我自己年纪比别人轻,多干一点也应该。

出发前,几个还没出发平时来往多的好朋友,买来了一头牛。这时党校已经空了许多,大锅现成。去头去蹄,起了一堆牛肉,剩下的一加火熬成了酥油。

第一天,走了四十里路到清涧。说是四十里,黄土小道盘上盘下,扎营下来,脚全肿了,还打了许多血泡。我按地委书记配备,有一头小毛驴。我和许英的大部分行李都架在毛驴上,还走成这样,这才实实在在体会到胡宗南的队伍会被红军一拖拖得七零八落实在有道理。又走了三天,在绥德过黄河入山西。然后一直向北,到了当时的晋西北中心兴县。这儿是贺龙总部所在地,进得镇来,一路上人流熙熙攘攘,颇为热闹。在兴县,我们休整了两天,怕牛肉干坏了,拿出来晒,不料却被乌鸦吃个精光。

出了兴县,过雁门关,从德胜口翻越雪山。我们离开延安在十一月中,此时棉鞋全破了,脚丫就露在外面,白雪皑皑,翻山的小路结满了冰。小路边上蜿蜒着一条前面队伍留下的绳子,我们一人接一人前进全靠了这条绳子。长征时翻过雪山的老同志一再交待说,千万不要坐下了,一坐下就死了。路上,真的死了好几个同志,他们的脸上都露着微笑。平日说说笑笑,一道学习,一道生活的同志,就这样过去了,他坐在那儿,对着你微笑,这真是叫人难过的眼泪直流的事情。我停下脚步默默哀悼的时候,突然想起安徒生《卖火柴的小女孩》。书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冻死的时候,的脸上正是充满了笑容。我突然明白这描写实实在在是写实而不是想象,就更动容,但什么办法也没有,人人都是在心中默哀片刻,又继续前进了。

过了德胜口就是长城。下长城,在天镇上火车,到了张家口。张家口是个新区,加上是个大城市,党校的干部大队停下来帮助工作。我分配到市委,许英分配到火柴厂。这时候,各解放区都缺干部,此时邓拓在张家口,不知怎样知道了我办过报,专门到吃饭的地方找我,执意劝我留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在雁门的时候,雁门的同志听见我有南方口音,便道我们的王德书记也是南方人,不断劝说。还好当时中央有文件,明确反对各地截留干部。可以推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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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张家口

张家口这时在搞土改和民主竞选实验。参加竞选的同志都上街头演说,颇是一番热闹景象。

协助工作一段时间,党校大队又要开拔。出张家口就是敌占区了,大队行动不便,因此就在张家口解散,小队重新组合。新组合的小队杨第普任队长,我做他的副手。这个小队有二十来人,其中包括了知名作家肖军。还有靳云汉靳云汉原是党校大队参谋长,因为爱人小脚,又被小舅子带俩孩子追上,在这种情况下没法负责了,拨入了我们这个小队。他分配有马,这马一路上可起了大作用,路上走不动的人,靠的都是这马。

那年头兵荒马乱,土匪横行,老百姓家的日子很苦,有的人家全家冬天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就谁穿,就是这样的苦日子,老百姓知道我们是共产党,还主动帮我们带路。

队伍没有武装,一路向赤峰,以避开敌人。赤峰那时打得激烈,三进三退。因此,我们没有给养,没有后勤,一路走,走到走不动,还得走。境况颇为凄凉。过了赤峰,再向北,避开了敌人,陷入了土匪世界,不断避,不断走。可能是这支队伍人数不算太少,正面遭遇过,侧面也遭遇过,相互不摸底,几次准备牺牲了,居然没事,居然就这样过了草原。现在想来,真不可思议。

草原风光漠漠,一派雄伟苍凉。我从未作过诗。一天,在路上,突然脑海里就来了一首诗“日日征途上,年年作客中。愿借千里马,指日到辽东。”自是欣喜。

离作诗那天不久,我们过了三家子,一天突然见到了汽车。“我们的车,”大家判断说。车子很快,挥手不停,不得已,卧地拦车。车上的人原来是东北军区后勤部的部长,姓吴,和杨第普相熟。我们上了车,到了白城子。白城子之后就顺利了,火车汽车,先到齐齐哈尔,再一站到哈尔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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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库林(1912-1989)用镜头记录下1945年哈尔滨街头

向东北局报了到,临时分配在遣送总部,协助处理遣散日本人的日常事务。任务完成,东北局正式分配到吉林工作。

一九四六年中秋夜,我,许英杨第普一家,乘上了火车。

从延安到东北,路途上走了十个月,我们把党交给我们的一支干部队伍无损无缺带到了东北,现在又人人工作都有着落,心中欢喜。我们乘的是敞篷货柜车箱,风大得不得了,过牡丹江的时候,皓月当空,几个人都静静望着明月,想起全力夺取东北,争取全国革命胜利的话,就教人有了许许多多的憧憬。

摘自吴晓南著《吴南生和他的那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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