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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如果更进一步地去猜想和推测,当互联网经济完全普及,电子支付、刷卡消费、网上交易成为人类基本的商业模式时,美元将无可避免地退出交换和支付领域,仅仅成为一种计价尺度、计量单位,甚至一种符号、一个概念,这意味着美国人必须放弃美元霸权,无论是主动放弃还是被动放弃。届时,这一霸权都将不复存在。而失去了美元霸权的美国,还能继续成为一个令整个世界俯首的帝国吗?正是从这个角度,在这一重意义上,我说:美国将要衰落。
祈愿:命运之神眷顾中国
如同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头脑一样,幸运之神也只会光顾那些做好准备的国家。当大国兴衰的历史轮回,由东向西绕地球转了整整一圈之后,现在,似乎又到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刻。但美国的衰落并不一定就意味着中国的兴起。因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国崛起必然是一种新文明的诞生。历史上没有一个全球性大国的崛起,最后不表达为一种崭新的文明模式。
对于中国来说,你可以不喜欢跟你打过两场鸦片战争的大英帝国,你也可以不喜欢至今还在压制中国崛起的美国,但你必须承认,它们的确是为这个世界提供了两个文明范本的国家。大英帝国提供了一种在工业革命基础上的贸易文明,美国人则沿着大英帝国的路往前走,最终越过自己的前辈,为世界提供了融合全球经济的金融文明。你尽可以认为这些文明不够公正,都有掠夺别国财富的动机和倾向。但是不管怎么说,它为世界提供了在其文明框架内运行的有效体系:一是交易的信用体系;一是交流的价值体系。不容讳言,今天,这两个体系都出了问题,美国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以及美国人主导的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欧洲主导的利比亚战争,都可以证明这一点。这就促使行进到岔路口的中国要停下来想一想,中国的路,下一步怎么走?或者说中国要作为大国崛起,你准备给世界提供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说,你能解决好中国自己的问题,你也就可能为世界的未来解开了难题。
从古至今,每一种文明形态的本质是什么?或者说,每一种文明最核心的东西是什么?是信用,是在帝国的疆界内或影响所及的范围内,建立起一种由它主导的信用体系。
撇开古希腊,也撇开基督教的历史影响不谈,仅从近代史谈起,可以说,是大英帝国创造了贸易文明。更准确点说,是英国人创造了建立在工业文明基础上的全球贸易体系。它为这个体系确立了一整套的游戏规则。也就是亚当•斯密所奠基的早期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理念和价值观。大英帝国由盛而衰后,继承其位的美国,实际上萧规曹随,依然在沿用大英帝国缔造的这一整套游戏规则和价值尺度。但美国人后来在英国人的基础上,又向前大大迈出了一步——它逐渐远离贸易文明,开创并把世界带入了金融文明。两者的区别是,贸易文明需要在实物和实物之间用货币作中介进行交换,但金融文明则创造了一种新的交易方式,即用纯粹的纸币作为一种特殊商品去交换实物。这种金融文明是用国家实力,特别是强大军力创造的强迫信用,是一种美国独有的霸权形态:由美元主导全球经济生活的信用价值体系。
文明是什么?
文明是什么?文明对个人而言,是生活方式;对国家而言,就是生存方式。美国通过美元与石油的捆绑,成功地使一个国家的印钞权——信用创造——成了自己国家最基本的生存方式,并使其从中获利40余年。美国的GDP在1990年前后达到了7万亿美元,而在此后不到20年,就整整翻了一番。这其中信息产业的突飞猛进功不可没,但它为美国GDP的贡献远不如美元的创造。而美元对人类社会生活及历史的影响,更是远远超出它对美国GDP的贡献。它通过近乎无限的信用创造不可逆转地改变了人类的投资、生产和交换规模乃至自然风貌,同时,也不可逆转地改变了人们的财富观、价值观乃至世界观。这种改变是如此深刻甚至恐怖,以至于一想到要改变它,就会让人联想到世界末日。
但改变是必须的,否则,如果我们任由以无限的信用创造为平台的资本游戏,没有止境也没有边际地继续下去,人类就真的将在不远的某一天,面临末日。
而改变又是困难的,因为我们已经适应了这种被美元所笼罩的生活和生存方式,我们所做的一切,工作、生产、创造,不管你在哪个国家,被哪种貌似主权货币的价值尺度表达,最后都可以换算为美元,被美元这一终极尺度衡量和评价。而这一衡量和评价是令人绝望的,因为美元如此无限透支全球信任度的信用创造,将使一切都处于不断贬值的永动机中,永无尽头。
这意味着资本的浪头将一浪高过一浪,直到把整个世界淹没。
显然,人类已经到了必须离开这种用资本杀人并自杀的循环游戏的时刻。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找到并开始一种新的生存方式。这也就意味着我们需要创造一种新的文明。这要求我们必须先确立一种新的人际和国际关系,也就是一种新的信用体系,并在此基础上形成新的价值尺度和信用创造。
在这一点上,互联网所代表的日新月异的信息技术,正在给我们提供路径暗示和技术支持。当我们开始谈论一个“没有银行的世界”时,难道我们不就是在谈论一个没有货币,也就没有资本,没有资本,也就没有金融霸权,没有金融霸权,也就没有金融帝国的社会吗?
当然,仅仅想到这一步,我们还远无法描绘明天世界的轮廓,但这却是必要的想象。没有想象就没有未来。没有想象的明天就会和昨天没有两样。
想象将为新兴国家的崛起提供新的尺度和路标,使我们不再盲目,以为只要我们在美国现有的所有强项——GDP、科技、军力、软实力——上全面超越美国,中国就可以实现复兴梦。这是一种毫无想象力的自以为是。因为即使你达到这一步,也只是今日美国了无生气的复制品,而绝非一种新文明的诞生。
旧历史走到它的尽头时,是不可能靠制造赝品来开启新历史进程的,这决定了中国在路径选择上,必须同时摒弃自己已经走不通的老路和美国也已走不下去的旧路。也就是说,中国必须告别在过去30多年里,为自己带来辉煌腾飞的物质模式:廉价劳动力红利,政府官员权力寻租产生的“效率”,以及利用现代金融制度和巨量信用创造,释放出来的惊人的财富效应。现在,这三台曾经同步高速运转的发动机,或转速放慢或动力消失,这意味着改弦更张的时刻正在到来。
恰逢其时的是,我们与一个千年一易的大时代迎面遭遇——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电子商务以及3D打印技术,正在同时改变我们的生产方式和交易方式,这意味着一个人类未曾遭遇过的新的社会形态正在渐渐显形。这是全世界也是中国的机会。现在,几乎所有的大国面对即将到来的新社会时代,都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但却只会有一个国家,率先甩掉历史包袱,洗心革面,找到新的经济发展模式和新的治理方式,成为领袖国家。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国家一定不是美国。因为它的旗帜上必须打着新文明的印记:互利互惠,共享共赢。而已经太久地习惯于零和博弈与赢家通吃的美国,光是改变这种思维惯性,都几乎完全不可能。想想今天的英国,难道不是用了整整一个世纪,才逐渐适应霸权风光不再的现实吗?同样脱胎于盎格鲁-撒克逊思维母体的美国,在这方面不会比英国人改变得更快。看看约瑟夫•奈(2)这些美国的顶级智囊,还在苦心孤诣地用“软实力”和“巧实力”,为其大厦将倾的国家艰难支撑,以为只要在战略和策略层面上纵横捭阖,就可能使一片衰败的森林枯木逢春。这是令人吃惊的战略误判和误导。因为奈和他的同事们似乎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如何运用实力去维护权力这一目标上,而完全未能了解权力与实力的来源和演变。换句话说,奈等人太注重了实力运用的战略和策略,却忽略了权力本身的构成及原理。没有一种权力,可以与构成其本身的原理及趋势相对抗。
显然,奈并未洞察权力产生的奥秘——信息垄断。从有人群以来,权力的诞生就与信息垄断密不可分。没有信息的垄断就不会产生权力。这个奥秘,秦始皇懂,恺撒也懂,拿破仑与罗斯福都懂,甚至连孔子都懂(所以他才会说“民可使由之,但不可使知之”),但独独奈和他的同事以及美国今天的决策层不懂。他们不懂得让美国人引以为傲的互联网,何以会成为信息垄断的终结者,同时也就成为一切权力——包括霸权——的终结者。这是美国人在发明并向全球推介信息高速公路——互联网时,完全未曾料到的事情。
信息的垄断或打破,决定权力的保持或转移。这既是原理,也是趋势。所以,在社会大更迭期,权力转移与否,取决于趋势,而不是取决于权力运用(战略与策略)的高明或蠢笨,高明或蠢笨的战略与策略,只能延续或加速权力的转移,而不可能改变权力转移的趋势,尤其是在互联网普及的今天,趋势已成,无人可以改变。因此,在追求一超独霸还是国际格局多极化这一重大课题上,互联网将以其“去中心化”的天然属性,坚定地站在后者一边,推进权力的转移。
既如此,既然历史的底牌已经翻开,中国要做的,当然不是与美国的权力争夺,让自己在模仿对手的争斗中,不经意地踏上帝国的不归路。不,这不应该是中国的宿命。中国应该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中国应该让世人与自己一道分享这更好的结局。这就需要中国人先改变自己。在新的生产方式的推动下,形成新的交易模式,并由此确立自己的价值观,改变自己的生存和生活方式,在此基础上,形成中国人自己可以服膺,同时也能被世人认同的信用关系及信用体系,并由此创立能够涵盖全体中国人甚至整个人类新文明的元理论、元价值。这是对互联网带来的人类社会历史大趋势的真诚迎合和拥抱。当然,朝这一趋势迈进的将不止中国一家。但最终的胜出者,必须是在以上一系列竞跑中获高分甚至满分者,我唯一的祈愿是:命运之神眷顾中国
2015年12月15日凌晨1:35
(以上部分内容来截取良将军著作《帝国之弧》,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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