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猎蛇

来自通约智库
跳转至: 导航搜索

猎 蛇
李新苗
(一)
海南热带山地雨林中潜藏着各种各样的蛇类,它们有的凶猛剧毒,有的硕大无比,它令人生畏令人谈蛇色变。然而在特定的时空里,事情却又往往会出现相反的情形。
在那个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的年代里,我们年青的一群告别了学校,告别了父母,来到了海南茂密的黎母岭北麓下的一个农场战天斗地。由于“割资本主义尾巴”;由于众所周知的种种原因,那时连队的大伙房常常是几个月都飘不出一次肉香的,盐水泡饭亦是常有的事情。但另一面却是大开荒强突击搞得热火朝天。由此,这年青的一群便成了“饿鬼”的一族了。
记得,那是到农场的第一个夏季,那天烈日如炎,我们四班正在一片低洼的山坑田里收割水稻。正当我们歇息的时候,突然间对面山坡上有人用海南话高呼:“蛇、蛇……”,其叫声在山涧中形成了清亮的回响。听到喊声,我不假思索地反身操起了坐在身下的扁担,一阵风似地随着大伙儿跑向了对面的山坡。
在那里,养猪的桂梅姨手指着一丛数月前砍倒的小树告诉我们,她正准备割取枯树丛上爬着的黄花藤用作猪饲料,无意中却发现了树丛底下一条大蛇正在睡大觉,情急之下她便大喊了起来。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着那蛇有茶杯那般粗。我们一听,全都乐坏了,心想这大傢伙肯定是大南蛇(大蟒蛇)无疑了。只要它无毒,凭着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斗它不过吗?这可是送上门来的上肉啊!
我操起扁担走到了前头,绕着那倒卧的小树丛走了两、三圈,没发现什么敌情。一心要开荤,焦灼之间,提起扁担对着树丛我就横扫了起来,干脆实行火力侦察。猛然之间,只听“哗啦啦”一阵声响,一条黄黑相间,吐着舌信的大傢伙从树丛的底下窜将起来,腾空而起,来势汹汹,目标就直指我而来。一见猎物出现,我心一乐“太好了,找的正是你”,在毫无畏惧,毫不迟疑的情形下,说时迟那时快,我那横着的扁担瞬间就猛打了过去。这一击虽然未使上十足的力气,亦没有打中要害,但那勇猛的劲头却比那“黄黑”还凶。“倏”的一下,“黄黑”掉头窜出了树丛,沿着山坡草地象支箭一样逃逸。
见此情形,人们发出了齐声的呐喊,班里的同伴拿扁担的就只有我与来自大埔的老罗,其他人则手持镰刀,男男女女象发了疯一般尾随“黄黑”追去,就象是追着一桌丰盛的酒席一样谗不可耐,毫不松手。在追出约二、三十米之后我终于赶上了这逃窜之“上肉”,一棍下去,打中了蛇腰。这一下是由上往下敲,用足了力气,这一下可把“黄黑”的腰打折了。长长的躯体顿时象舞龙一样上下翻腾了起来。但它困兽犹斗,嘴巴几乎张成了180°,呲牙咧嘴地晃动着脑袋,显得十分的凶悍。眼看猎物跑不了啦,我们也本能地向后跳离了几步。随后,老罗瞅准机会一个箭步冲前一棍打在蛇头上。跟着我也上去,两根扁担雨点般地砸了下去,只一会儿工夫就把个张牙舞爪的蛇头打得稀巴烂。
当我们高高兴兴扛着战利品凯旋时,队里马上来了许多围观的大人及小孩,当中一位海南籍姓王的老工人从人丛中钻进来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大叫:“啊呀呀!你们真好命啊,你们打的这并不是什么大南蛇,而是咬一口就要你命的最毒最毒的眼镜王蛇啊!”听此一言,我才回想起来,当那长虫窜起来的时候,蛇嘴大张,蛇脖子上还确确实实曾扁起了象碗口般大的一片,只有在那时我才真是有些后怕。翌日,知青彭文强把那蛇皮铺钉在一块床板上吹晒,去了蛇头蛇尾,两米长的床板一面没铺完,床板的另一面还挂了近20㎝长呢。
(二)
来到农场转眼间已是第三年了,那时我任一个生产班的班长。那天上午,雨后初晴,牛公岭下的一块次生林里湿漉漉的,到处都挂满了露珠。工人们每人手持一把一米多长的弯头砍刀,我们的任务是要砍掉这片长满山麻及三菱草的次生灌木林,用以烧山、开荒。
劳动开始了不到一个钟头,一阵恐慌的叫声就从靠近陡沟边传来,接着汕头青年小林惊慌失措地倒拖着砍刀边跑边喊了起来:“班长、班长”,“不好了”,“有蛇、有蛇,有好大的蛇!!”处在三十米开外的我稍一犹豫,提着刀就跑了过来。到了陡沟边,我定睛一看,不禁又惊又喜。在青翠湿润的三菱草丛里正缓缓地蠕动着一条黄黄钝钝硕大无比的大蟒蛇。说话间蛇已见身不见头了,它绕过了一棵棵小山麻树,半身已探下了陡谷。此时若用刀去砍,蛇头无法打到,而势必会令受伤的巨蟒瞬间就没入乱石杂草遍布的谷底,那么一餐丰盛的美味就将成泡影。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二话不说我扔下了手中的砍刀,飞身就扑了下去,双手准确无误地一下子就揪住了巨蟒的尾巴。当然,在这同时,我也作好了准备,一旦大蟒回过头来攻击的话,我想凭着我多年在学校运动场上练就的敏捷身手自信还是来得及撒手逃命的。
一把扯着大蟒的尾巴,我转身就往回拖。不想,这笨傢伙见尾巴被人抓住时,惊慌之间非但不会反击,相反地却只会拼命地往前拱,与我比起了拔河赛。由于草丛湿滑,三下五去二,我已经将这“傻大”倒拖出了有四、五米远。正当我打算乘胜前进的当儿,忽然间那“傻大”任凭我如何用力都拉它不动了。原来这傢伙不尽傻,在草棵上它使不上劲,于是就死死地缠住了一棵山麻树,用力一卷,一伸一缩,就这样形势立时发生了逆转。大蟒强大的拉力几乎让我招架不住,几乎就要松手了。
我大叫:“还不赶快帮忙!”遗憾的是,当时围上来的几位工人都十分紧张,只有动口声援的而没有谁敢下手。情急之下,我瞥见了草丛间横卧着一条枯木,于是我狠命地把握在手里的蛇尾一下子按在了枯木上。这样,我与“傻大”的角力暂时形成了均势。然而好景不长,渐渐地亡命的大蟒缠着的山麻越来越多,伸缩也越来越频,角力的天平已向“傻大”
倾斜,眼看着我就要支持不住了。于是我又大喊“快打”,“快打”,一言惊醒梦中人,那些早被蛇肉馋急了的一群,旋即冲到了前头,一阵乱刀之下,很快就将那负隅顽抗的大蟒制服了。回到队里一称,这傢伙居然间竟有三十余斤重。
现在懂得了那是该保护的动物,回想起来那个“傻大”也怪可怜的。然而在那个非常的年代里,人与野生动物之间的关系亦只好“天灾人祸、各安天命”了。

返回《足迹》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