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旗下的1950s:广州的民国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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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仁讨论 | 贡献2020年12月19日 (六) 02:05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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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振名
  到广州后,常常听人津津乐道地说到陈济棠和陈济棠时代。陈济棠是1931年至1937年间统治广东的军阀。人们说起他时,常常会提到他治粤期间的经济建设成就,说那时候,是广东历史上少见的繁荣时期。但是,历史毕竟离我们很远了,现在所能看到的,只有他那时候留下的民国建筑而已。

广州的第一条城市中轴线
  陈济棠时代,广州市建成了作为城市中心标志的第一条中轴线。
  这条中轴线北端的标志是越秀山上的中山纪念碑。沿山南的百步梯拾级至顶,有一个带石围栏的平台,那就是纪念碑的底座了;纪念碑是座很宏伟的建筑,底层有古代宫门式样的大门。但我看见它时却是大门紧锁的。估计里面当是一个瞻仰大厅(也不是很大,大概是五十平方米左右吧),我们没能进去,从外面抬头看,二楼以上是一块巨大的碑刻,上面写的是孙中山的“总理遗嘱”。再往上是越来越窄的碑身,纪念碑的顶上方,是一个青天白日的“党徽”。整座纪念碑,当有五十米高吧,是我所见过的纪念碑中最高大的一座了。由于纪念碑建在越秀山巅,就更加显得高大峻拔了。
  越秀山下中轴线的第一座伟大建筑是中山纪念堂。我初次看见他时,纪念堂前面还是一片荒草地,还没开始整修。但这片草地的荒芜,并没能掩盖这座建筑的辉煌。纪念堂是一座八角形的宫殿式建筑。正门向南,沿台阶拾级而上,则是七间的门廊,以八根赭红色圆柱间隔开来;门廊后面,是一列朱红色的带雕花的宫门。宫门里面有什么,是我在后来中山纪念堂开放给游人入内参观后才知道的。不过也在这里提前说说吧,因为,可能往后写,不太可能再写到中山纪念堂了。进了了纪念堂的一排宫门,里面是门厅,再进去就是纪念堂的大会场。这会场直到现在,还是广州最大的会议厅。除铺满座位的大堂外,还有二楼的楼座。无论从楼上楼下的哪一个座位,都可毫无阻碍地看见前面的舞台。这有赖于建筑师吕彦直的精心设计,是他的设计使得偌大的会场中居然没有一根妨碍视线的柱子。走出大门往南走,到草坪南边的纪念堂山门时,再回头瞻望,可看清纪念堂的全貌:那是一座北京天坛式样的建筑。屋顶是蓝色琉璃瓦铺盖,配上四周奶黄色的砖墙,给人留下了既有古老建筑的威严,也有现代建筑的亮丽的感觉。遗憾的是,我在纪念堂的西北角看见一处并不好看的修补过的屋角。那是广州沦陷前日本飞机轰炸留下的痕迹。这个毁坏了的屋角,是在1960年代一次大维修时才给修好的。
  离开纪念堂再循中轴线往南,有一处中国宫殿式的建筑,是广州市政府的建筑群,是原来陈济棠办公的“政府合署”。这市政府大楼,中间有高高的主楼,表面看来,是三层,其实里面却是相当高敞的五层;东西两边各有侧楼陪衬,也是看来三层,其实是稍微低矮的五层办公楼。主楼前有高高的石阶,两边装饰着石狮子,可令人感觉到政府建筑的威严。其实,这座政府办公楼,我在湛江时就看到照片了。那政府建筑前面的平台,正是叶剑英元帅解放广州入城阅兵时的检阅台之所在。
  市政府正南边,是一个原来叫“中央公园”的西式园林。那也是陈济棠时代的中轴线上的配套设施。由于有了这个相当宽阔的庭园的调节,就好像给这座热闹的城市安装了一个调节空气的“市肺”。而这“市肺”的南门——罗马式样的黄色水泥混凝土门座,加上红色的铁枝窗花大铁门,再配上大门里喷溅着水花的喷水池,……看来就像是一幅西洋风景画中的景物。
  我寻访这座“市肺”的时候,“中央公园”已经改名为“人民公园”了。穿过热闹的“公园前”那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往南走,马路敞然开阔了,那就是纪念辛亥革命的“维新路”了。在靠近中央公园不远的维新路两旁,有两个西式门楼,围墙里有高大的西式洋楼。那里原来是陈济棠时代建成的市公安局旧址。那里曾经有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件的发生。1927 年,共产党人发动的“广州公社起义”,打下市公安局后,就是以这里做起义指挥部的。
  再往南,那就是中轴线最南端的“压轴”之作——海珠桥了。海珠桥,可以说是陈济棠时代最辉煌的一座建筑了。听说,铁桥初建好时桥中央是能够开启和闭合的,河里的大船可以从开启的铁架桥梁中通过。

西堤——现代化广州的标志
  陈济棠的中轴线的最南端,来到珠江桥就止步了。但是,陈济棠的广州建设并没有就此止步。他随中轴线来到珠江边,就转向西堤发展,随后就在西堤一带建造了三十年代最为显赫的一系列西式大厦。这些建筑,就成了现代化广州的标志了。
  我们现在顺着西堤往沙面方向走,还可看见那座儿童图书馆,那是以创办“虎标万金油”起家的资本家胡文虎兴建的“胡文虎大厦”。再走过去,是已经改名为“人民银行”“中国银行”“建设银行”的一系列陈济棠时代建成的银行大厦。西堤,那时候已经是广州市的银行街了。过了银行街,则是一系列酒店与商厦,最辉煌的当然是当时广州的最高层建筑“爱群大酒店”了,再往西走,那就是先施公司、东亚酒店,和太平南路的新亚酒店与新华酒店了。过了太平南再往西到海关楼,就是后来以“南方大厦”著名的百货公司了。但在三十年代,它不叫“南方大厦”,而是叫“先施公司”。不过,我在五十年代看见的先施公司,只是一座颓门败瓦的空架子,听说是在广州陷落于日寇期间一场大火给烧毁了,到那时候还没开始修复。

石牌大学城
  陈济棠时代的建设不只是市政建设,在教育建设方面也花了不少功夫。
  我后来到了东郊石牌,先是读书后是教书,就听石牌人说,陈济棠当时在现在石牌的华南师大校园里一座别墅里住过(现在还在,被华师人称作“红楼”),一天,他登上一座叫“茶山”的小山,向北边山下东西两边的平地划了一个圈,说:这里就建中山大学吧。就这么一句话,这山下东西两边就开始了学校的建设,建筑了不少带中国民族色彩的新式楼房。这些楼房就成了中山大学的教学楼、实验楼、学生宿舍与礼堂了。而他自己,还亲自担任了中山大学的校长。现在,我来到石牌时,这茶山脚下,原来的中山大学校区,已经成了华南工学院与华南农学院两间大学的校址了。

陈济棠的工业建设
  陈济棠时代,在广州还有一些重要的工业建设。
  其一,就是“西村士敏土厂”。就是后来叫作“广州水坭厂”的。它生产的“五羊牌水坭”畅销海内外。当年新加坡还规定,建筑必需使用五羊牌水坭。后来国内出口的水坭也一律使用五羊牌的牌子了。”
  还有一处。就是海珠桥畔的“五仙门发电厂”。一直到五十年代,“五仙门发电厂”都是广州主要的发电设备。
  这些建设,广州人民是不会忘记的。数年前陈济棠的儿子回国,邓小平接见他时还专门提到,“陈济棠当年对广东颇有建树”呢!

最后的民国建筑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还都南京,广州也“光复”了。但“光复”并没有给广州带来什么新气象。在抗战胜利后到人民解放军解放广州,也有四年时间,但“国民政府”对广州的建设,真可谓是“乏善可陈”。人们提起广州的城市风貌与特色,都只能说些抗战前陈济棠时代留下的建筑,至于抗战后的建设,那就的确是“无可奉告”了。
  如果真的要找一点来说说,那就非得说说我们石牌华南师范大学校区内的“总统府”不可了。那座“总统府”,可以说是“国民政府”留下的“最后的民国建筑”了。
  那座“总统府”建筑在东郊中山大道旁石牌村北面的一片空旷地上。那空旷地,在北伐前,曾经是飞机场;在这里开通过从广州到河内的“国际航线”;陈济棠时代,这里又曾经是跑马场,是达官贵人“赌马”的去处。但早就荒废了。李宗仁在蒋介石“下野”之后,当了“代总统”,在解放大军南下席卷全中国的威势中,他宣告迁都广州,并在这块废置的土地上兴建“总统府”。但是,大概是李宗仁心中也明白,这“总统府”也是长久不了的。所以留下来让我们看到的“总统府”,也的确是过于简单了,看来比“临时建筑”也好不了多少。
  “总统府”坐北向南。其实不是一座建筑物,而是由八座两三层的小楼房组成的一个建筑群。一南一北两座中间三层两边两层的楼房,就是“总统府”的主建筑了。南边有一个只有五十平方米左右的小花园。花园四周有四栋两层小楼房围绕,大概是准备给各办事机构使用的。花园的东西方六七十米开外,又是各有一座二层楼房,大概也是为各个办公机构准备的。在南北两座主建筑之间是三排六座低矮的平房,估计是供勤杂与警卫使用的。这么个的建筑群面积不大,但也“五脏俱全”,分布合理,的确是个政府机构的格局。
  但是,作为国家首都的最高机关来说,这的确又有点过于小气了。令人奇怪的是,如此的“机关重地”,却竟然连个围墙也没有。我们进入大学看见它的时候,这“总统府”竟然是孤零零地立在野地里,成个“无掩鸡笼”的样子。
  后来才听人说,这个“总统府”是为李宗仁准备的。但还没有完全建成,连围墙也来不及修筑,解放军就已经逼近广州了。李宗仁代总统连一天也未能进驻这座“总统府”,广州就解放了。
  不过,也有人说,李宗仁根本就没想过在这个地方可以长久地住下来。他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做总统府,是因为这里方便逃跑。它西靠天河机场(当时广州就只有这一个机场),东靠黄埔港: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可以立刻上飞机、登轮船,逃之夭夭的。原来,这“总统府”,就是为逃跑作准备的啊!
  到了2010s的今天,这原来是“总统府”的荒野地里,已经换了个模样了。那“总统府”已经当然无存了,原地建起了我们华南师大的教学大楼与图书馆楼。与现在的新建筑相比,原来的“总统府”,显然就是“小巫见大巫”,没法比了。我们师大的领导说,这“总统府”,实际上并未住过“总统”,只是座临时建筑而已,没有任何历史价值,拆掉它也不可惜。现在只是留下个原来的圆形的小花园,就权当作是“最后的民国建筑”的记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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