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旗下的1950s:太华坊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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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振名
  从德宣路靠近小北路的那一端,进入马路边靠北的一条小巷,就是太华坊了。
  太华坊并不是穷街陋巷。进入太华坊,就是一条由几个曲尺连成的街巷,沿街巷所看到的,都是些标致的两层小洋楼,令人大有“曲径通幽”的感觉。看这些洋房的格局,就可以想象,能住进这条街巷的,一定是非富则贵了。
  但我到访的“太华坊一号”,却是个例外。在众多小洋楼群中,它是“鸡立鹤群”的唯一平房。这平房,就是我母亲娘家在广州的祖屋。看这房子现在的样子,谁能想到,在清末民初、后来的二十年代,以及日本侵华前的三十年代初,我母亲的娘家陈氏家族,曾是在广州、澳门,以及广州湾都有物业的富商呢!是三十年代初的一场大火,把陈家的二层洋楼烧毁了;后来,我外公就凭着破产后“烂船还有三斤钉”的残余力量,将就着在洋楼旧址重建了这座低矮的平房,又将就着成了陈家的新蜗居。所以,别看它是一间低矮的平房,却是装载着我母亲娘家陈氏家族兴衰存亡的历史呢!
  现在这平房里住着的,是陈家四姨太娘家的弟弟(我的亲外婆是外公的三姨太),我称之为“昌舅公”的一家四口,舅公、舅婆和现在还是小学低年级学生的一儿一女;而舅公的姐姐,我的“四婆”(陈家四姨太),跟着现在是人民政府干部的女儿和女婿,住到小北路后面小山上的市政府干部宿舍去了。
  与舅公、舅婆,还有四婆、母亲的同父异母妹妹(我称之为“十一姨”)和姨丈见面,当然会唏嘘慨叹一番。他们谈起了战争期间,我的父亲,作为国军敌后无线电报务员,在越南海防被日本人抓获并杀害的往事;也谈到了在广州公社起义失败后转移到上海的共产党员大姨丈,居然在白色恐怖中幸运地生存着,终于迎来了上海解放;十一姨丈也谈到他在东江纵队香港大队的斗争,后来在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在香港长洲升起第一面五星红旗的故事。谈到最后,“昌舅公”还领着我,走进他的房间,指着一张老式梳妆台,对我说:“这带镜子的梳妆台,是你母亲的嫁妆;还有在小厅里的两张高靠背的雕花椅子,茶几,和带镜子和毛巾架的洗脸盆桌,都是你母亲的陪嫁。她和你父亲参加海外工作队到越南去之前,把这些东西搬回娘家,让娘家人代为保管的。现在你回来了,当然要物归原主了。”
  这真是令我想象不到,我从当初的逃难地广州湾刚回到广州,居然就有了属于我家的家私什物了。
  然而,在太华坊这蜗居之地久住,终不是久长之计。大概是一个月之后,在母亲娘家亲戚的帮助下,我们租住了应元路附近的一个大杂院里的一个小阁楼,我们把这母亲留下的几件家什搬进了阁楼,我们的新家就算安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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