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旗下的1950s:风从北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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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振名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有一部苏联电影叫《风从东方来》，它从苏联人的角度写了一个中苏友好的故事。故事中说，一个苏联姑娘到中国去，寻找一位中国青年——她的祖父在俄国革命年代结交的一位中国战友的后代；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她如愿以偿地找到了那位青年，最后以爱情的产生来延续了祖辈开启的中苏人民的革命情谊。电影的内容相当平淡，中间虽插入了洪水暴发，两个青年人为洪水所逼，躲进深山古庙等离奇情节，但仍然未能留给观众多少印象。只不过因为罕有地出现外国人与中国人同在银幕上演戏，多少引起人们的兴趣而已。
然而，这出戏多多少少也反映了中苏两国曾有过一段友好相处的岁月，让苏联的影响深入到中国生活的方方面面中来。从我们中国人的角度看，这可不是“风从东方来”，而是“风从北方来”，从俄罗斯来，从苏联来。
那年代，的确是“苏风劲吹”。在文化、政治、经济、军事，乃至意识形态等方方面面，都可看见“苏风劲吹”的影响。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为我们送来了马克思主义。”——这是解放初就已经流传开来的毛泽东的名言。毛泽东这句话告诉了我们，中国革命是向俄国学过来的，所以，中国革命必须学习苏联的经验。记得我们读大学时上政治课，课本是从苏联翻译过来的《联共（布）党史》。配合着课堂的学习，课外看的电影就是《列宁在十月》《列宁在1918》《列宁在1919》《夏伯阳》《伟大的公民》之类有关推翻沙皇、与右倾的孟什维克作斗争、红军与白匪作战等内容的影片。所以，我们在认识中国共产党党史，中国现代革命史（那时候，这些书籍还没编写出来）之前，是先知道打倒沙皇、歼灭白匪以及共产党人与孟什维克、托洛斯基派作斗争的苏联革命史的。
革命，要“以俄为师”；建设，也是要“以俄为师”的。那时候，我们对苏联有个亲昵的称呼，叫“苏联老大哥”。无论是文化、教育、工业、农业，什么行业都好，都要向 “苏联老大哥”学习。
先从我们最贴身的教育方面来说吧。我们读高中时，理科的课本，如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都是从苏联的俄文教科书翻译过来的。每本课本有半块砖头那么厚，虽然已经译成中文，但读起来却很拗口，要理解它的内容，是非得费一番功夫不可的。就算是语文课本，虽然是以中文编写，但体制也是向苏联学来的，语文科被分为“文学”与“汉语”两个科目，文学课本按文学史序列编排，汉语则从语言学角度按语音、文字、语法的系列编排。看来是科学化了，但语文课原有的趣味性却淡然了。至于教育理论与教学方法，就更是以苏联为师了。教育学课本，是从苏联翻译过来的凯洛夫《教育学》，语文教学法也是从苏联搬过来的“红领巾教学法”。所谓“红领巾教学法”的由来，是一位苏联教学法专家到中国作了一堂示范课引起的。她上课的课文，题目是《红领巾》，她用的教学方法，就是如今的“启发式”“谈话法”，课堂上有师生互动。从听课者的角度看，课堂气氛活跃，的确是有看头的。上述这些，都说明了，在教育领域，苏联的影响已经相当深入了。
在文化艺术领域，苏联的影响更是无微不至。解放初那几年，中国的电影还没那么兴旺，国产片出产很少。电影院放映的多是苏联电影。那时，有一个相当流行的口号，是“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苏联的今天，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们是从电影院放映的苏联电影里知道的。从《拖拉机手》《幸福的生活》《共青团城》《远离莫斯科的地方》等苏联电影中，我们看到了已经进入社会主义时代的苏联。苏联人吃的是“土豆加牛肉，牛油夹面包”、住的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逢年过节就唱歌跳舞，聚餐联欢；农村都变成了集体农庄，耕田用拖拉机、“康拜因”；工厂的输送带上送出的，是连绵不断的、一辆辆崭新的大汽车；到处是水电站、拦河坝；新形成的大水库有如汪洋大海，行驶着大邮轮；……这些在银幕上出现的镜头，都令我们垂涎欲滴、羡慕不已。于是我们也就在自己的生活中模仿苏联人的生活方式。记得是在1953年的元旦吧，我们正上高一，就曾模仿苏联人过年的方式，举行了一次新年狂欢会。先是聚餐，我们把课桌拼在课室中间，摆成两条长桌，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清水菜汤，吃着砵头蒸饭，外加一块学校厨房特意为我们新年打牙祭做的只有两个手指宽厚的红烧肉，就成了我们的新年盛宴了。聚餐后，再收拾桌椅，把课桌搬到课室外边，把课凳在课室周边围成一圈，又开始新年晚会了。节目是以唱苏联歌，跳苏联舞为主。男生把衬衣反穿，纽扣扣在背上，看来就像是穿上了俄罗斯式样的衬衫；女生也找来长裙，配上贴上花边的衬衫，看去也像个乌克兰女郎了。借来的留声机里放出苏联舞曲，有同学就学着苏联人跳起蹲下踢腿、猛然跃起的“矮仔舞”来。而我们唱的歌，就是《纺织姑娘》《莫斯科郊外的傍晚》《共青团员之歌》。大家就在欢歌热舞中，幻想着社会主义明天的美好生活。
苏联文学的流行，对我们少年时代人生观、世界观形成的影响也是巨大的。苏联文学作品中塑造的英雄形象，在我们的脑海中，留下了难忘的印象。《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保尔•柯察金，从一个铁路工人的穷孩子，经过革命战争的洗礼，以及为抵抗饥荒和严寒而进行的筑路劳动的磨练，终于成了个坚强的布尔什维克；《卓娅和舒拉的故事》中的卓娅舒拉两姐弟，在革命后的环境中成长，当德国法西斯入侵苏联时毅然参加了游击队和军队，与敌人作殊死的搏斗；最后，卓娅在敌人的绞刑架下宁死不屈，牺牲了年轻的生命；舒拉成了坦克兵，也在向敌人的冲锋陷阵中壮烈牺牲了。他们后来都被追认为苏联英雄。此外，还有《普通一兵》中扑向敌人碉堡的马特洛索夫，《古丽雅的道路》中后来成长为一名女飞行员的古丽雅，……这些光彩夺目的苏联青年形象，就成了陪伴我们成长的样板了。
总之，从苏联吹过来的文化之风，是股热风，它把我们向往社会主义明天的心吹热了，吹红了。这说起来，的确是不能不感谢“苏联老大哥”从北方吹过来的“苏俄之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