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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文/李尔重 ）

“这不仅是我和我家庭的悲剧，也是当今社会和国家的悲剧。整整一代人都被资本的浪潮所淹没。晓丹害的是抑郁症，不是生理上的病，而是社会压抑的病。她已经在物质上、精神上都处于绝望和崩溃的境地。对我当然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我们流血牺牲，创立了一个新社会，这个社会慢慢地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又向我们反扑过来。有些共产党人，当了俘虏，成了牺牲品，我们的子女像晓丹，也成了牺牲品。我决不会倒下来，而且要予以更大的反击。 

我的可爱又可怜的女儿生于1948年5月，殁于2005年(乙酉)7月2日5时，享年57岁。她生在牡丹江，取名小丹，后改为晓丹。初生时，母无奶，得助于中、日十余人母奶。移哈尔滨时，她一岁多可以吃稀饭，便以玉米糊及稀粥为食。她大便干结，无钱买水果，便用泻药通便。1949年到武汉仍然如此喂养。她很瘦弱，我有时到野外打鸟为她增加营养。五十年代发了薪水，我才给她买奶粉吃。从此，她吃“糖水”长大成人了。她在父母舍生忘死创造了的“新社会”中，被恶风邪气抢走了。

<br>　　(一)

她带着对父母和儿子的怀念，带着无量的惨痛，无尽的悲哀，无边的失望，走上了黄泉之路。

<br>　　(二)
<br>　　她幼年时，
<br>　　天真烂漫，聪明伶俐，
<br>　　学习进步，朴实认真。
<br>　　她眼里看见的尽是：
<br>　　五彩斑斓的天空，
<br>　　鲜花艳丽的大地。
<br>　　她以为：
世界上弥漫着芬芳，充满着仁爱。

<br>　　(三)
<br>　　她看到爸爸陪毛主席渡江，
<br>　　她也学了游泳，
<br>　　并且学得不错。
<br>　　她和爸爸横渡东湖——从听涛酒家游到磨山
<br>　　爸爸担心她斗不过水浪，
她说：“我不怕。”

<br>　　(四)
<br>　　长大了，
<br>　　入世了。
<br>　　为着婚姻问题，
<br>　　一挫，
<br>　　再挫，
<br>　　三挫。
<br>　　她开始认识了：
<br>　　在金钱挂帅的世界里，
<br>　　“爱情”，美妙的名词，
<br>　　不过是权位、金钱与肉身的交易，
<br>　　为买主构造动物的生活，
她尝到了苦涩的凄凉。

<br>　　(五)
<br>　　她工作努力，
<br>　　也有一定的才干。
<br>　　她踏踏实实地做，
<br>　　她跟着时间往前赶，
<br>　　她要用自己的努力，
<br>　　开辟一个美好的前程。
<br>　　可是她失望了，
<br>　　不少的与她同辈的人，
<br>　　跑得特快，飞得特高，
飞黄腾达了。

<br>　　(六)
<br>　　啊……!
<br>　　原来他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br>　　一位拥有权钱统一体的长辈。
<br>　　他们月月升级，岁岁提位。
他们，位高，权重，风光，发财。

<br>　　(七)
<br>　　女儿回看了自己，
<br>　　老在后头赶不上末班车
<br>　　她迷惘了，
<br>　　世界是这样的?
<br>　　真是这样的?
怎能是这样的?

<br>　　(八)
<br>　　在她心神恍惚的时候，
<br>　　魔鬼向她抛出了黑线。
<br>　　“跟我走，升官发财!”
<br>　　女儿想：
<br>　　“众人都醉，我何必拒酒。”
<br>　　爸爸的刀，
<br>　　把黑线砍断了。
<br>　　爸爸没有想“投鼠忌器”，
<br>　　爸爸不怕‘‘投鼠及器”。
<br>　　爸爸的刀，砍断了黑线，
也砍伤了我的女儿。

<br>　　(九)
<br>　　女儿五十岁了，
<br>　　要下岗了。
<br>　　她看到了未来生活的难处，
<br>　　想沾点“大锅粥”的光
<br>　　捞一个正处级，
<br>　　医疗上也方便些。
<br>　　她要爸爸为她求个情，
爸爸拒绝了。

<br>　　(十)
<br>　　“好些人都这样做了嘛!”
<br>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
这一棒狠狠打疼了她的心房。

<br>　　(十一)
<br>　　古板，
<br>　　机械，
<br>　　不从俗，
<br>　　没人情。
好一个顽固的爸爸哟!

<br>　　(十二)
<br>　　好心人说：“你就迁就一次嘛!”
<br>　　我说：“迁就一次就等于把自己和女儿一并卖给邪祟!”
<br>　　我曾在党旗下宣誓过：
<br>　　“以共产主义为规臬指导人生，
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

<br>　　(十三)
<br>　　女儿的心情缭乱，
<br>　　她还要决心尽孝。
<br>　　她尽心竭力，
<br>　　满足父母的物质生活。
<br>　　她爱儿子，
<br>　　把他当成小皇帝，
<br>　　有求必应。
<br>　　她忘记了精神食粮的重要，
失掉了灵魂的指南。

<br>　　(十四)
<br>　　物质上穷于应付，
<br>　　精神上泰山压顶，
<br>　　她的身心交瘁，
<br>　　日复一日，
<br>　　月复一月，
<br>　　折磨，
<br>　　折磨，
<br>　　折磨，
无法阻挡的折磨!

<br>　　(十五)
<br>　　飞霜变重雪，
<br>　　重雪化坚冰，
<br>　　坚冰积成山。
<br>　　这冰山，
<br>　　无限高，
<br>　　无量大，
<br>　　衡不清的重，
<br>　　压在了儿的心上。
<br>　　躲不开，
<br>　　搬不动，
<br>　　岁岁年年，
<br>　　日日月月。
<br>　　生?
<br>　　如何生?
<br>　　死?
<br>　　父母在，
<br>　　儿子在，
<br>　　怎能死?
<br>　　生死交争，
<br>　　怎挡得冰山轰隆一声!
<br>　　她抛弃了一切，
<br>　　连自己的生命在内。
<br>　　崩裂的心进出了一声
“儿去也!爸，妈，儿子。”

<br>　　(十六)
<br>　　我女儿，
<br>　　质本洁来还洁去，
<br>　　终未逐浪堕泥沟，
<br>　　儿呀，
<br>　　此去黄泉见英烈，
昂首挺身说缘由。

<br>　　(十七)
<br>　　刀丛剑树，人鬼并生的历史
<br>　　吞灭了无数英雄，
<br>　　我的可爱可怜的女儿，
<br>　　也成了历史的祭品，
<br>　　我痛彻骨髓，
<br>　　但我痛的不是老年丧子，
而是生年丧国。

<br>　　(十八)
<br>　　孩子，
<br>　　走吧，走吧，走吧!
<br>　　不要登望乡台，
<br>　　怜念老爹老妈。
<br>　　我俩的老骨头，
<br>　　顶着冰盖，
也要走到正路的尽头。

<br>　　（2005年7月21日三稿）